塔外，百川市。 教学楼内的老师们，已然在数日前看到了大军压境。它们化身为蚕后，具备着观望世界的能力。 教学楼不光是一个困住敌人的好去处，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功能——侦查。 完美级畸变词条，窥探之瞳。 白雾曾经说过，说不定某一天，这些老师们口中的先知——井六，还会来询问这些老师。 靠着这些老师的超级望远镜能力，白雾从高塔出来后，一直在布置着，想着如何利用战场，尽可能完成以少胜多的一战。 原本这些天一直在开拓区域，但他现区域的限制消失后……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通过教学楼的老师，白雾明白了一点，进攻的势力有三股。 一股来自黄泉岛，一股来自黑金岛。 可以断定的是，这些势力在抵达百川市的过程里，会不断壮大。 而第三股势力……只有一人。但在观察者的眼里，却是威胁最大的一个。 一人成军，白雾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要么是农场主，要么是井的看守者。 区域限制消失，他很快推断是后者。 形势的险峻，超过了白雾的预期。好在从蜀都监狱出，抵达了避难所的监狱众们，在白雾的一番游说之后，全部选择了与避难所共进退。 即便是钱一心这样的加钱居士也一样。 避难所里有着这群恶堕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的东西——和睦与希望。 在白雾的演讲下，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在即。 不管是学生恶堕，还是林锐江依米，又或者监狱众人以及调查军团的老兵们，都深知自己面对的将会是强大到几乎看不到胜算的恐怖敌人。 但没有人怯战。 如果说天时地利人和去其三，方能有一线生机，白雾认为，人和已经占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在高塔里。 随着区域限制的消失，白雾也开始和教学楼的十二个连体白蚕们商议着，如何分配人员。 它们在这栋楼里观察了七百年，对这个世界了若指掌。对百川市更是熟悉。虽然它们的情报获取能力，没有普雷尔之眼这么变态，但白雾相信，这次的战斗，这些老师给到的情报会很重要。 果然，百川市不说百分百，但至少六成区域里生的事情，老师们看在眼里。 分析出了哪些区域该是什么规则。这些地方该如何布局。 白雾选择了最有把握的几处区域，重点布防。 这件事情耗费了白雾一天的时间，黄昏时分，他感受到四周的气息没有变化……看向了远方。 远方没有高塔。 那是否是高塔的方向，白雾也不清楚，但他相信……援军一定会赶到。 第四日，夜色降临。 白雾在教学楼里继续与老师们商议着。而大多数学生，监狱的势力，调查军团老兵们的势力，全部都按照之前白雾的吩咐开始布防。 聂重山与刘暮，负责镇守百川校园。 这二人勉强有着人类轮廓，都是肌肉型的存在。 刘暮靠在校门，颇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旅行者身份，是抢来的？” “怎么？惦记上本大爷的东西了？” “听白雾说，我们可能会面对的，是旅行者的主人？” “哼，那又如何？它不过是一个垃圾，它的主人想必也就那样。” 刘暮摇头，聂重山很狂，这种狂让他有着强大的气势，但也让他有时候会拎不清形势。 想了想，刘暮说道： “按照白雾所说的，我们会面对实力远超我们的对手，校园会是最后的据守之点，而你是我们当中为数不多的强者。” 尽管刘暮此前不愿意说这些，但他很清楚，聂重山至今为止，甚少使用过全力，不管是对付钟旭，还是对付五九。 “你到底想说什么？拍本大爷的马屁可不像你。”聂重山还是第一次听到刘暮夸他。 刘暮也不绕弯子： “我是想说，虽然我不喜欢你这个狂妄自大的蠢货，但如果出现了你无法对付的敌人，我愿意帮你。” 聂重山微微一怔。 他还记得当初刘暮说过“我是五九的盾”这句话。 二人虽然一同征战各处，但实际上都有着隔阂。聂重山也能理解，人家好好的高塔中层人士，现在落得个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一半原因归咎于自己。 跟最好的朋友分开，也为了最好的朋友，屈从于敌人。 聂重山还是很喜欢刘暮的性子的，当然，嘴上不会承认，只会骂道——愚蠢的垃圾。 但现在，这个愚蠢的垃圾跟他说，我也会守护你，虽然没有这么直接说出来，但确实是这个意思，这让聂重山一时间有些无语。 …… 百川市商业中心。 曾经的商业中心，核心建筑是有着六十多层的巨大商用楼，涵盖了娱乐购物的超级建筑，在百川市的诸多建筑里，可谓鹤立鸡群。 一栋楼分为十几个区域，这些区域尚未肃清，末日碎片还没有被拿到，但林锐和江依米已经来到了这里。 用白雾的话说，任何战场，制高点都是重要的。而林锐要负责的，就是制高点，拥有绝对视野的制高点。 这栋商业大楼里，藏着无数恶堕，也有许多扭曲的规则，林锐和江依米倒是不在乎。 二人一个有着能够撇除负面属性的手段，一个是半恶堕，根本不会感染负面属性。 林锐在这场战斗中，最大的作用不是对抗强敌，而是“转移”。 利用时空之力，将人及时的转去东校区的特别建筑。 此时此刻，林锐在这栋大楼的顶端，整个百川市距离夜空最近的地方看着夜空。 晚风已经有了几分寒冷肃杀的感觉，江依米说道： “你害怕吗，林锐？” “诶？你很害怕吗？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很熟悉。 白雾说过，初代面具说过，如今林锐也说了出来。 江依米说道： “大叔是骗我的，其实他根本不是大叔……” 她到底活了七百年的半恶堕，得知了真相后，现自己一直管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人叫大叔，江依米觉得怪怪的。 林锐接不了这个话。 江依米倒是没有怪白雾，她想明白了，白雾那个时候大概是出于自保。 而且面具怪人是自己的心结，这个结也只能由面具怪人解开。 只是林锐出现后，江依米感觉到了林锐身上的气息，远比白雾更像是那个“大叔”。 但气质上，白雾和“大叔”很接近。 越是和林锐相处，江依米越感觉到了那种熟悉。 七百年，不敢忘却的熟悉。 “林锐，我紧张，你跟我讲讲故事吧？” “我？我不会啊……” “你戴的面具的故事你也不知道吗？” “那我是知道的！我跟你说，我曾经可是它主人的头号粉丝，哈哈哈哈哈……” 林锐至今还记得，自己曾经收藏了很多关于面具怪人的漫画，还被同学取笑过。 “你的力量……是面具怪人给的吗？” “是的。” “你能跟我讲讲他吗？” 林锐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那个放浪的，奇怪的面具怪人，在林锐看来也很神秘，但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了解面具怪人，那只能是自己了。 他很快对江依米讲述了一切。 江依米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面具……让白雾，林锐，还有真正的大叔的命运串了起来。 最后江依米鼓足勇气，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他死了吗？” 饶是林锐是一个画风很快乐的少年，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 林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个含义江依米没有具体去问，她只是觉得很难过…… 但内心也想着……大叔如果知道林锐和白雾的存在，知道这两个人正在守护人类的未来，一定也会很欣慰吧？ 这么想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 “你怎么哭了？别哭啊……他走的时候，可是很豪迈的。” 江依米摇了摇头，冷风将眼泪吹得冰凉，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林锐，你可千万不能死了！不然你就是对不起他！也……也对不起我！” 奇怪的逻辑，不过林锐拍了拍胸脯说道： “放心吧，我是……等等，这么凶险的flag可不能立，总之，不用担心我，我很强的，比前辈，比你们想的还要强！” 江依米用力点头。 …… 百川市西市区，比起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西市区的建筑显得较为分散，较为矮小。 这里算是百川市比较贫瘠的地方。 顾海林等人便伏兵于此地，夜色中巨大的九头蛇身影本该很惹眼。 但随着区域限制解除后，一些同样体积巨大，来自动物园或者郊外其他区域的巨型恶堕们赶来了，它也就不那么起眼。 监狱的众人，二十四骑，包括他自己，都潜伏在周围的恶堕当中。 这些恶堕大多数来自不同的区域，它们因为害怕一些强大的生物，也不敢冒然动手。 所以百川市现在群魔乱舞，遍地都是恶堕，但大家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待着，没有人挑事。 “这样的平和，应该会随着侵入者进来被打破……白雾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让我们潜伏在恶堕中，随着入侵者入侵的到来，我们或许能够鼓动相当一部分恶堕加入进来。” 袁叶站在顾海林的一只蛇上说道。 “是的。” 顾海林压低了声音，袁叶感觉到这大蛇还挺温柔的： “你怕吵到我？这么小的声音，到时候能不能指挥大家？我嗓门可是很大的。” 狮子吼能够靠音波把空间扭曲，袁叶可不是嗓门大这么简单。 顾海林则是因为自己体型太大，总觉得正常说话，能把这小姑娘吹飞了。 虽然袁叶年纪可比顾海林大得多。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你知道我们为何那么容易答应白雾，帮你们保卫这个地方吗？” 等待是无聊的，袁叶倒是想跟顾海林掰扯些东西。 “不知道。” “有一部分是因为白雾，大家欠他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们的积极，你主动请缨去前线，我喜欢有胆魄的人，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但想来活着的时候，也不是孬种。” 顾海林倒是意外这个女狮子说话比男人还豪气。 但它没有说话。 于是一狮一蛇陷入了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寒风，是黎明前的守望。 许久之后，袁叶被这有点尴尬的静谧给激怒了： “你个蛇脑袋，不无聊吗？怎么闷着不说话？” 顾海林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它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 它预感到了，这次战斗自己和自己部下们的身先士卒，大概会落得一个悲壮的结局。 于是它缓缓说道： “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扰人挂念呢。” 这句话莫名的有些戳心窝子，袁叶神色缓和了些，看着无边夜色，她说道： “还没开打就认为自己会死？太丧气了吧？” 顾海林当然没有那么消极，只是袁叶不知道，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么沉重的事情。 对于顾海林来说，这场战斗的意义，是让本该九十年前就死去的自己，能够笑着面对九泉之下的战友。 …… …… 百川中学，教学楼。 宴玖无法参与作战，但她也有特殊的本领，比如在这些天用神乎其技的速度，和调查军团标配的记忆力，将整个百川市的画下来。 教学楼作为整个指挥作战中心，以及困住敌人的特殊场所，是最为重要的建筑。 宴玖和白雾，以及十二个化为白蚕的老师，都在这里。战斗一旦开始，白雾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他现在正在研究地图，想着能否再一步改进自己的布局。 但这个时候，白蚕们凭借着窥探之瞳，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 “它们，已经来了。” “是黑金岛？” “是的。另一股势力很快也会到来。” 白雾收起了宴玖画的地图，沉默了几秒后，笑道： “该来的总会来。这第一阵，我会让它们明白，我们百川市的好客之道的。” 宴玖有些担忧，倒是十二只连为一体的白蚕，都显得很平静。 他们经历了几百年前的七日浩劫，如今的情况，无非是再经历一次。 只是这一次，可能是浩劫，也有可能是奇迹的开始。 …… …… 百川市西市区外，夜色中无法窥探恶堕们的具体数量，只是当它们大量聚集，涌入到了百川市边境的时候，哪怕不用肉眼去看，也能够从繁杂的气息里，感受到这些入侵者的数量。 近千只强大的恶堕终于踏入了这座城市，它们全部兴奋不已，脑中还回想着领头之人许下的承诺。 区域的限制终将恢复，到时候它们会分配到各自喜欢的区域。 打仗嘛，总得有点甜头。 商人和铁匠便是这么忽悠的，至于打完之后，会否实施，那可不归它们管。 领头的恶堕，是黑金岛上的六个大奴隶之一，百足兽。如同蜈蚣一般巨大的身躯，实际上非常的迅猛，兼具速度和破坏力。 一路上它如同奴隶主一样，暴力的威吓了不少恶堕，逼迫它们加入到屠城的队伍中来。 百足兽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只有极少的几个。 它还记得井五大人说过，这场战斗，以杀死某个人类为胜利，至于恶堕，如果没有必要，无需刻意引冲突。 尽管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千鬼夜行，但百足还是能够感受到……仅仅是西市区里，就有着无数强大的恶堕。 这些恶堕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在各自的区域游荡着。也有比人类还瘦小，但异常危险的恶堕，也有比自己还巨大的怪物——比如夜色阴影中，它看到了九头蛇的轮廓。 “只要我们不招惹它们……它们应该不会对我们起进攻。” 要一路杀过去，虽然也可以做到，但百足认为这样不够效率。 想必自己的队伍能够震慑住这些百川市的土包子们。 待到井五大人一来，它们必然会全部臣服，所以没有必要打起来。 整个百川市，除了学校，全部笼罩在各种扭曲的规则中，百足并没有大意，却还是不够理解这个地方。 “全军听令，缓速随我同行！不可以擅自对非人类单位起进攻！” 这个消息很快在恶堕之间传递，商人和铁匠也知道了。 不过它们并没有干预，在商人看来，百川市可是一座比机械城还要庞大的区域，一个西市区有成千上万恶堕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区域限制被打解开。 这些恶堕身上或许有着稀有的词条，带回黑金岛，也是一笔财富。 于是圆月悬空的时候，恶堕大军们开始进军！ 商人看着黑金岛的恶堕们准建侵入这座城市，乐得抖动起来： “嚯嚯嚯嚯嚯嚯……虽然大人变得很认真，但也许我们不需要它出手，就能摧毁人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铁匠默然。百川市的确有着很危险的气息，但这些气息全部来自恶堕。 人类的避难所，难不成里头还有恶堕？这显然不现实。 至于商人和铁匠为何不亲自前去，原因也很简单。它们虽然认为这次战斗有十足胜算，但依然记得，机械城一战里，几个顽强的人类。 甚至还记得……有一个矮子，单杀了毁灭。 它们可不想遇到这样的人类。任由大军将人类淹没便好。 …… …… 百川市，西市区。 柯尔的瞄准镜对准了那只巨大的蜈蚣。 在柯尔的旁边，是吕言与钱一心。 “现在进攻吗？”钱一心说道。 “哒！哒哒哒！” “他说再等等。你个秃……”吕言立马捂住一张嘴，换了个嘴说道： “再等等。目标现在正在外围，那边的规则还不够扭曲，等到它们进入工业区域后，借着那里的特殊规则，我们再开火。” 钱一心很奇怪，柯尔不是才说了四个音吗？怎么翻译出这么长一句话？这两个人这么默契吗？ 该死，我好羡慕。 钱一心感受到了孤独。 柯尔认真的锁定着目标。 百川市西市区有很多扭曲区域，有的区域会让有让人思想混乱的规则，有的区域会让人感受到杀戮欲望，还有的区域会让人心生怨憎，又或者有些区域能够迟缓人的动作。 就像白雾探索过的许多区域一样，每个区域里，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法则。 区域限制虽然消失了，但这些规则没有消失。 伏击的关键点在于，何时伏击，伏于何处。而这些问题，在十二个连体的白蚕给到了白雾各个区域的扭曲规则后，白雾就有了制定计划。 巨大的百足带领着数十名恶堕组成的先头部队正在不断深入。 它们很快进入第一个适合作战的伏击区域，这片区域原本是一片工业区。 百川市的工业区里，曾经工人们因为末世降临，纷纷罢工，气的大老板怒下诅咒，它希望工人们可以无休无止的工作！让打工人能够一辈子为它不间断的打工。 七日浩劫之后，扭曲的规则生效。这里便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一片区域。 工人们疯的渴求着工作，如果有人干预它们工作，它们会愤怒的反击。 这个区域的恶堕其实是很可悲的，白雾想了想……如果利用进来，参与到这次战斗中……或许也是它们的解脱。 最有趣的是，这片区域一旦进入，思维便会受到影响，起初不会有感觉，但如果待的时间超过五分钟，就会忍不住想要去工作，工厂的所有设施仿佛会让人上瘾一样。 这对入侵者也是有效的。 柯尔说道： “哒哒哒！” “准备，目标出现在了区域外围！” 埋伏在夜色中的监狱重火力爆头小组，都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蜈蚣，正在走向百川市的第一个陷阱！ 砰！ 一颗精准的，威力巨大的子弹从柯尔的右臂射出！ 划破黑夜的子弹仿佛无视了空气阻力，无视了重力！笔直的一条线飞去！ 这一枪让夜色的寂静被打破！ 这一枪也代表着，守卫者和侵入者之间的战斗——百川市攻防战终于打响。 子弹没有打中蜈蚣，因为子弹本就不是冲着蜈蚣去的，这颗子弹的目标，是工厂生产线运作的总控制枢纽。 蜈蚣感受到了远处传来了枪声，但它巡视了一眼，现没有人受伤。 “虚惊一场？” 百足兽这么想着，便决定让人继续前进。 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工厂区域，四面八方涌出了穿着印有某某厂字眼的蓝色制服的恶堕。 它们有的拿着扳手，有的戴着施工帽，每个恶堕都瘦骨如柴，仿佛早已经被人榨干了血肉。 但它们还是如同恶鬼一般呼嚎着。 就像蜜蜂的蜂窝被人捅了，会寻找肇事者一样，这数百名制服统一的恶堕工人们，也全部在寻找目标。 目标也很快出现在了它们面前，自然就是一脸懵逼的百足，和它率领的先头部队们。 “操你妈的，它们背叛了工人阶级！” 工人恶堕们大声的怒吼着，起了冲锋。百足与先头部队都反应不及，被蜂拥而至的工人恶堕们打得有些懵。 于此同时，柯尔，钱一心，吕言组成的火力爆头封锁线，也开始狂轰烂炸。 教学楼内。白蚕利用词条，汇报着战况。 白雾笑的很灿烂，轻声的对远方的敌人说道： “欢迎来到百川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