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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簪花 第十二章

作者:梦中缱绻的呓语更新:2022-02-06 10:19:06

    后来,蝗灾泛滥,荒都闹了饥荒,粮价疯狂上涨。这对叔父一家来说无疑又是一记重击。

    恰逢这时方海也要启程,进京赶考,叔父感念他在书院帮自己良多,又欣赏他的才华,不忍宝珠蒙尘,替他准备了丰厚的盘缠,亦给他结了好些工钱,让他必要时手里能拿出些银子来,也好打点一二。

    婶婶看不惯他这幅热心肠的样子,冷哼一声,抱怨道:“自己家里一团糟,房子还没有着落,你倒好,挣了点钱赶忙往人家怀里送。”

    叔父瞧她正在气头上,好生解释道:“莫要乱说,这是人家的工钱。”

    “他在书院干什么了?值得你给这么多工钱?”婶婶单手叉腰,眉毛竖起,直直地瞪着他。

    叔父无奈的叹了一声,依旧和颜悦色道:“都说了是给方海的工钱,人家在书院里帮了我那么多忙,上到教书下到杂活,样样干得好,给这些钱是应该的。”

    “你总有那么多理由,我说不过你。”婶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气得不再同他说话。

    见众人对婶婶颇有怨气,倒是温佑站了出来,为她说话:“其实想想婶婶也挺可怜的,她一个人操持偌大的家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何以度日?”

    在远处的曲铃儿听到这话不免点点头,倒不是认同她的看法,只是觉得温佑真是心地善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处处为人着想的姑娘,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竟要去毁她的容貌。

    她歪头,思来想去,很难想象温佑会得罪人啊,难不成真如书里写的那般,温柔美丽的女子通常遭人嫉妒?

    忽然,有个念头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问题的答案。

    曲铃儿急忙伸手去扯林川的衣袖,低声道:“林川,林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说那个假温佑会不会是奎宁变得?”

    林川顿了顿,似乎在想这事的可能性,他瞧她一眼,问:“何以见得?”

    “唔……一种直觉。”曲铃儿想了想,觉得光凭主观臆断实在难以服人,还是要有客观依据。

    她又对林川问道:“你在温府见过奎宁吗?”

    林川略略回想,冲着她摇摇头,觉得她的直觉倒有几分可信,严肃道:“还真没有见过。”

    “那不正好对上了?”曲铃儿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来,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的样子。

    林川觉得她这副模样十分可爱,不由得勾起嘴角,顺着她的话又问道:“那她行凶的动机呢?”

    “嫉妒,因为她嫉妒温佑。”曲铃儿凑近了他些,十分笃定道:“奎宁喜欢方崇山,方崇山却喜欢温佑,还是死心塌地的那种喜欢,所以奎宁嫉妒她。在认识温佑之后,又发现她家世清白,为人温婉良善,长得还漂亮,大家都喜欢她,而自己样样不如她,所以就想毁掉她,然后自己代替她。”

    他瞧曲铃儿说得正起劲,没有打断她,反倒认真思量了一番:“恩,是有几分道理。”

    她瞪林川一眼,嗔怪道:“怎么会是几分,应该说就是这样的道理才对。”

    他宠溺的一笑,改口道:“好,姑且就先当做是这样的吧。但是短短几日,她是怎样做到音容大改,变成温佑的?这事你要怎么解释?”

    “这……”曲铃儿犯了难,这她还真说不上来,自知理亏,小声反驳道:“万一她会变戏法呢……”

    林川哑然,顿时笑出声来,不再继续追问。

    再后来,到了方海启程的日子,众人在书院为他饯别。

    席宴散去,终有一别。

    方海背着行囊站在门外,舒瑜只身站在院内,二人相望,无语凝噎。日沉雨歇,此去千里,相思亦随千里。

    场景匆匆闪过,转眼已是荒都城门前。

    婶婶已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隔了老远,她便瞧见一男子长身玉立,文质彬彬,一身粗布衣衫,书生似的打。心中了然,快步上前拦下询问:“你就是方海?”

    他讶然侧目,忙停下脚步,答:“正是,敢问您是?”

    妇人端详他一番,正了正神色,道:“我是舒瑜的婶婶。”

    方海顿悟,连忙退开半步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婶婶。”

    他这番言行倒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他一弯腰,也让婶婶看见了他那鼓起的包裹。她蹙眉,露出白眼,开门见山,责怪道:“前些日子,杨老爷来家里无端将租钱翻了一倍,又赶上荒都闹了饥荒,粮价上涨,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书院还有好多张嘴等着吃饭。他们可倒好,背着我,偷偷给你准备了好些盘缠呢!”

    听她如此说,方海不禁一愣,连忙将行李取下,双手递上,语气甚是谦和:“婶婶切莫怪罪,都怪方海无知,不知您家中情况就擅自收下,这盘缠还请婶婶收回。”

    看他如此谦卑的模样,婶婶心中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倒有些不忍叫他身无分文的上路。只是她面上不动声色,仍是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送都送了,岂有平白无故再收回来的道理?”

    方海略感诧异的抬头看她,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见她似乎没有想要拿回的意思,又急忙向她拱手行礼,郑重道:“多谢婶婶,晚辈定会铭记舒家大恩。若此行确有作为,方海定会回来,涌泉相报。”

    “你这套说辞也就能骗骗舒瑜,老身都活了半辈子了,什么好话没听过,你可糊弄不了我。”婶婶轻蔑的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她冷眼睨着方海,没有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言道:“我今日来并不是要拿回那些银子。”

    她顿了一下,眼中生出冷漠和哀怨来,缓缓道:“你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给不了舒瑜想要的生活。仔细算来,你们不过相识一月,感情来的快,应该很轻易就能放下。不如就此作别,不要再给她妄念。”

    方海闻言,心中顿感不妙,焦急回道:“婶婶,情意之事不在日长……”

    婶婶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就算你真如夫君所言那般才华横溢,只是此去山高路远,自己尚不知晓要何时才能谋得一个好前程。眼下舒瑜正是花样年华,还有好人家前来提亲,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白白耽误了舒瑜。”

    他抬眼,眼底是深深哀痛,颤声问道:“婶婶真的就这般信不过方海吗?”

    她坚决的点点头,狠心道:“你若一直考不上,或者日后反悔呢?我知你们读书人胸襟开阔,不会困于儿女情长。真有那么一日,只怕舒瑜芳华已逝,青春不再,你叫她如何呢?你不要怪我说话狠绝,要怪就怪这世上的不公,总要把苦难倒向穷人。要怨就怨这世间人人都虚伪、势力,而你不是一个有钱的好人家。”

    方海惊愕地抬头,见她眼底浮现的悲酸,心中煎熬。他自知人微言轻,不过天地浮游,即消散不了世间愁苦,亦动摇不了他人的决心。

    他满眼凄楚,向她行了一记大礼,无奈道:“方海明白婶婶一片苦心,只是他日晚辈真如今日所言,功名在身,还望婶婶可以给我一个求娶舒瑜的机会。”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望他一眼,也不想逼他太急,何况原本就对他不抱希望,只敷衍应下:“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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