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意来到学校,刘博和文洋已经来了,菜也都装到背篮了。 裴宣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出来,头扎起,身后背着背篮,不像是去卖菜的,而像是搞艺术的。 “姐姐,你平时几点起?”刘博问。 这孩子又黑又胖,肉乎乎的小脸把嘴巴都挤得翘起来了,十分可爱。 “呃,七点。” “在我们这里,七点起的女人都是懒女人。” “……” 裴宣笑出声,将一个背篮提起来,让楚意背上。 “不重吧?” 楚意试了试,“还行。” “那走吧。” 山间小路,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迎着晨曦往镇子上走。 “我们画室是自建的,不过砖和水泥要钱,我的工资用完了,但画架颜料纸张这些还没买,所以想着卖青菜筹集。” “这些东西不应该是学生自己准备吗?” “我们这村里,但凡家里有条件的都去外面上学了,留下的不是父母出外打工了就是家里穷,所以让他们准备不现实。再说我教他们画画,只想让他们从中得到快乐,而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今天镇上赶集,人非常多,他们讲早上刚摘的新鲜蔬菜放到路边,等着人来买。 卖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嚷着饿了,裴宣去给他们买饼。 这时一个老太太过来问价,楚意跟她说了,她就拿起了一捆,但没有给钱就走了。 楚意忙追上去,但那老太太不认,非说已经付钱了。 楚意耐心解释,可老太太脾气不好,指着楚意就骂,说她坑老人家。这老太太还有几个同伴,也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一下围了上来。 她们你骂一句,我推一下的,楚意躲不开,这时口罩被她们给扯掉了。 “哟,这是烫的吧,好好一张脸就毁了。” “猛地一看怪吓人的,幸亏是白天看到。” “可不,怪不得戴口罩,不然赶出门么。” 几个老太太从气愤转成了好奇,盯着楚意的脸边看边评价。 楚意用手捂着左脸,试图找口罩,但被她们踩在脚下了。 她惊慌失措的抬头,所有人都看着她,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人满眼嫌恶,有人冷冷嘲笑。 正无助的时候,裴宣回来了,一把揽住她,将她脸埋进了他怀里。 “您几位年纪这么大了,马上要去阎王爷那报到,等阎王爷问你们做没做过亏心事,眼下这算一件吧?” “欸,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的!”一老太太气道。 “我是好心劝你们给自己积点阴德。” “你你……” 裴宣不理她们,搂着楚意回到卖菜的摊儿前,先用饼打两个孩子卖菜,他拉着楚意在后面坐下。 “你没事吧?” 楚意把头扎得很低,身子微微颤抖着:“你能帮我去买个口罩吗?” 裴宣想了一下,“你等着。” 等了一会儿,裴宣回来了,却不是买的口罩,而是颜料。 楚意不解的看着他,见他将颜料混合,对着身后的玻璃窗,往脸上涂抹,很快一张油画脸。他又把两个孩子叫过来,给他们也涂上了。 “你也一起吧。” 不等楚意说什,裴宣已经往她脸上抹了一把。 楚意迟疑了片刻,放下捂着左脸伤疤的手,由着裴宣给涂上颜料。当涂抹好后,她看向玻璃窗,已看不到那些丑陋的伤疤了。 她转过头,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路过的都会看她一眼,那眼神依旧不太友好,可她不会躲闪了。 “让你不敢抬起头的不是你的伤疤,而是你自己。”裴宣道。 因为四人脸上的油彩,竟然很快将菜卖完了。 “走,我们在集市上逛逛。”裴宣拉起楚意。 两个孩子一听能逛集市,兴奋的急忙背上背篓。 两大两小顶着脸上的油彩逛集市,每个路过的人都会看他们,而楚意在这么多的目光下慢慢挺直的腰,不再躲闪。 自从毁容后,她很怕和别人对视,总是下意识的想躲起来,戴上口罩,封闭内心。 脸上的伤愈合了,可心里的伤却越还在流血,而且越来越痛。 卖菜的钱不够买画画的用具,楚意资助了一部分钱,这才买全了。 她打开手机扫码的时候,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 晏北倾的。 她看着他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突然很愤怒,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后,那人还拿着刀在她胸口比划。 因为手机一直响,按断了他马上又打进来,根本没法扫码,楚意沉下一口气,走到美术用品店外面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 电话接通后,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因为很急,能听到重重的喘息。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吗?” “楚意……”手机那头顿了一下,“告诉我,我去找你。” “我不想看到你,永远不想。” “我给你联系了国外一家整形医院,可以治好你脸上的疤,你可以恨我,但你应该不会傻到拒绝这个可以恢复容貌的机会吧?” “我拒绝。” 晏北倾深深叹了口气,“楚意,你要我怎样?” “我要你不要再打扰我。” 晏北倾沉默许久,道:“好,只要你听我的安排去治疗脸上的伤。” 楚意直接挂了电话,与晏北倾多说一句,她都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