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黑暗薄皮般包笼着都市。 垃圾回收车出现在路上，终于结束通宵工作的人们、彻夜玩耍疲劳了的年轻人，如溯流而上的鱼群般低着头走路。 人数还不是很多。 鼠疫下的新横滨，繁华有所损害。 天还没亮，南斯就回到了第九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文件。 太阳出来后，绿化树的空隙在桌面上剪影，在风里微微摇晃着。他埋头看着电脑，时而用手指在屏幕上写写画画，远远地，围墙外的世界，传来了路人谩骂和斗殴的动静。 南斯转头往外看了看。 带着痛苦的的声音响了好一阵，然后平静了下去。 这样的小范围混乱屡屡上演。 去年雪灾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整个加州由由南到北，由东到西，许多地方现在都还处于严重的饥荒状态中。大雪切断了南北的陆运通道，使得帝都对加州的影响力更一步衰减，加州本地的官僚又不作为，导致出现了大范围饿死人的状况。 鼠疫的蔓延，又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新横滨街头巷尾的流浪汉尸体，远超往年。 把鼠疫的事交给时崎，我把精力都放在粮价上吧……南斯微微叹了口气，目光回到屏幕上，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这段时间以来，杜修贤一直没闲着。 如何放赈灾，如何平抑飞涨的粮价这些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通过玛莲修女庞大的关系网，他逐渐和不少新横滨本地粮商暗中取得了联系，利用帝都的政治资源和一众北方资本流进新横滨的契机，对这些粮商能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就全都留给南斯，让南斯试着看看能不能威逼利用。 玛莲那边被拉上粮商的船后，给了杜修贤一份顽固派粮商的名单。 然后，那老女干巨猾的狐狸，踢雪球一样，把这堆麻烦踢给了南斯，直言「这些都是日后你上帝都的功绩啊……」 呸！ 南斯暗暗啐了口。 这举动的含义，不就是让他来硬的么。 不过杜修贤也没精力去和那些顽固分子周旋了，这段时间来，忙着调集粮食维持着赈灾基本口粮放这事，就已经消耗了他的全部精力。 只可惜运粮的航道，始终没能有所进展。 葵涌货运码头本来是个突破口，但因为鼠疫的缘故，被市政厅找了个借口围了起来，所有到港的货轮都无法卸货，只能瓢在码头上等待解封的那天。 要靠目前市面上的存粮维持到新粮上市，完全不现实。 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下，杜修贤的行动，受到了太多阻碍。他现在只能寄望于南斯这个政治新人，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大刀大刀的将这团乱麻清理掉。 至于后续南斯会不会被报复…… 关他一个帝都人什么事。 南斯虽然是政治小白，但当了嫉妒使魔那么久，猜别人心思这种事愈熟练了。对于老狐狸那种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的行为，他自然清楚得很，只是不愿在这个关头计较而已。 当然了。 他也不是什么憨憨老实人。 杜修贤的女儿又没嫁给他，他才不会对老狐狸客气。 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就让玛莲算计你和李家合作的事，不坑你一把大的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胡思乱想了一阵，南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屏幕。 就个人能力上来说，经商这一块，他一窍不通。所以他不打算参与什么粮食商战，那玩意交给玛莲去做就行，他负责监督玛莲，和出手教训一些不怕死的人。 具 体来说，是赤坂修一和那几个大粮商。 听玛莲修女说，山本会长死去后，赤坂修一便亲自接手了屯粮的事。其中的原因，或许是不舍得这么一块大肥肉，又或许是憋着一股气，想和南斯来一场正面对决。 南斯自然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新仇旧恨可以一起清算不说，这种战斗最后顺利赢下的话，他必然可以赢得巨额的财富。有了钱，再加上积累了足够的声望和人脉，到时候他想干点更有意义的事，也不会再是妄想。 此时的他，内心已经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难以厘清的想法。 用不了多久，他会因此找到晋升恶魔的最终途径，只是眼下，这份想法还未形诸明面。 「咚~」 敲门声传来。 南斯抬头看过去。 有两颗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 其中年龄比较小的那位，摆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鬼脸，显然是想要把他吓一跳的架势。 「哈~！」 李清显跳进屋内，双手弯成爪子，挤眉瞪眼地看过来。 啊……好可怕哦……」南斯赶紧拍了拍自己胸口。 「……」 这演技太假了，李清显顿时没了兴致，撇一撇嘴，走到他面前的椅子坐下。跟在清显身后的，自然就是李清涟了。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笑容明媚清澈，眸子顾盼生辉。 刚才妹妹做鬼脸的时候，她的脸上，甚至也跟着吐了吐舌头。看到南斯那毫无演技的表演后，她自己都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怎么有空过来我这边？」南斯笑着问她们，「艾琳小姐没让你们过去她那报道吗？」 「时间还早，母亲让我给你带点早餐来。」李清涟把一个小保温盒放到桌面，打开盖子，「瑶柱瘦肉粥，你趁热吃。」 「好香~」 南斯嗅了嗅，迫不及待地吃了几口。 绵软的热粥吃进胃里，暖暖的，早起的疲惫感有种被一扫而光的感觉。 「你今天要出门吗？」李清涟笑着问。 「下午吧，去找玛莲，然后和杜修贤见个面。」 「对了，刚才我在走廊里看到时崎了。她看到我给你送早餐，就让我和你说声，和玛莲出门时，一切必要非必要的花费，都让玛莲出钱。」 「喔。真是个财迷……」南斯笑了笑。 对面的李清显却是轻轻一哼，鄙夷地望着他：「大叔，你真没用！」 「我怎么没用了？」南斯好奇地问。 「家里的钱全都让女人管着，还不叫没用吗？」李清显看着他，本来想做出一副更鄙视的表情，但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整张脸一下子就变得慵懒起来，「你要是能拿出好多好多钱，我就不用工作了，想睡就睡多好……啊~」 说罢，她还真的眼睛一闭，趴在桌面睡了过去。 「我还真蛮羡慕你的，想睡随时就能睡……」南斯伸出手，揉了揉她粉色的头。 「说起来，这事我还挺头疼的。」李清涟在他身边靠窗的椅子坐下，顺手从桌面拿了本子和笔，看一眼睡着了的妹妹：「我一觉醒过来，怎么感觉她的脾气，好像比以前大了不少。」 「缺少家庭关爱的孩子是这样的了。」南斯瞧着小刺猬精致的容颜，笑了下，回头安慰姐姐：「年纪还小，性格比较容易扭正，你不必担心。」 李清涟瞧着他，狡黠地眨眨眼：「那就麻烦你这个姐夫咯~」 「好说！」 南斯拍着胸口保证。 「姐夫」这个称呼，对他来说，还蛮受用的。 明媚的 晨光中，李清涟靠着窗，轻声地哼着动听的旋律，手里拿笔，正自得其乐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南斯时而侧头看她一下。 每当现南斯在偷看自己，她都会半弯着腰盈盈行礼，嘴里说道：「亲爱的，请专心工作。」 那笑容亲切、温柔、温暖、调皮，让南斯有种「我老婆真棒」的成就感。 这还真不是因为关系亲密而产生的滤镜。 李清涟本身就是个聪慧的女孩，以前又生在富贵人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无论是文化课还是艺术课，她展现出来的天赋，都是大部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虽然命运坎坷，可她的魅力，却没有损毁半分。 最大的变化，也仅仅是在她那清澈纯净的笑容之中，加了几分妩媚罢了。 在南斯的心中，李家母女三人，代表着三种不同风格的美人。 李夫人是那种知性温婉中带着如水般柔弱的传统妇人，性格比较没主见，往往会非常依赖当家的男人，比如说现在她就很依赖南斯，把南斯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小女儿呢，一个特别可爱特别有趣的孩子。她出奇的漂亮，也出奇的难以相处，是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叛逆，又有些迷茫。永远一副不屑一顾的脸色，像一只小刺猬，无法让人靠近的神奇物种。可在尖刺之下，她依然是个充满灵气的姑娘，完美的外表甚至会让人自动把她的脾气理解成「耿直」或者「心直口快」之类的中性词。 至于李清涟嘛…… 毫无疑问的，她是中和了母亲和妹妹的优点的同时，抛弃了她们缺点的完美女性。 她既有着母亲的那种知性温婉间透着水般清澈的性格，又有着妹妹身上那种古灵精怪的灵气和细腻的心思。同时呢，她还比母亲更年轻更有活力，比妹妹更沉稳身材更加成熟诱惑…… 不仅仅是南斯觉得她好，就连才相处没几天的副官小姐，都对她赞不绝口。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住在一起，碰面是肯定少不了的。虽说还不至于上来就掏心掏肺，但偶尔的闲谈八卦，一起工作，已经足够摸清楚一个人的性格了。 李清涟有着超达的艺术细胞，又是见多识广的大小姐。和时崎随口说起交流起来，任何话题都能娓娓道来，还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让时崎听得津津有味。 还有呀…… 李清涟的审美水平同样是一绝。 在穿搭和美妆方面，时崎对她钦佩不已。毕竟小时崎是在修道院长大的，从小过的就是清修的生活，时尚杂志和电视广告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遥远的。在李清涟极高的情商下，两个女人的关系进展很快，已经到了越好一起逛街购物做指甲的好闺蜜程度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分南斯…… 难道说拿刀从中间切开，大的那一部分，给先来的时崎……啧，好血腥！ 南斯摇摇头，驱散掉脑海内恐怖的修罗场画面。 把手头的事忙完后，他侧头看向窗边。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中午了，冬日软绵无力的阳光，也变得灿烂起来。坐在窗边的女子，一袭纯洁的白裙子，黑垂在腰际，被阳光照得闪闪亮。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鞋袜都脱掉了。 两只白皙的纤足，在阳光中轻轻地拨弄，配合着她口中哼出的缱绻乐曲声，给人的感觉就像她整个人和阳光融为了一体。 南斯看着看着，把自己的椅子移过去。 李清涟下意识缩了缩小脚，偏头看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她靠过来，仰躺在南斯的大腿上，举着本子在涂涂画画。 南斯心想着，反 正妹妹已经睡着了，便一只手放下，伸进了姐姐的衣领里，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再大胆一点的……」李清涟也不反抗，只是一只手捂住他的手，然后眯着眼睛，把本子盖在脸上。 「什么叫再大胆一点？」南斯抱着她起来。 轻飘飘的白色蕾丝裙摆下，李清涟轻轻地蜷缩着小脚，轻声说道：「周围都没人了呀。」 南斯把她放在桌面上，指了指旁边一颗粉色的小脑袋：「这个不是人吗？」 李清涟看着他，目光清澈：「她不是外人。」 南斯失声一笑，也看她说：「小姨子嘛，当然不能算外人。」 「少说这种违心话哟。」李清涟目光认真，微红的脸颊上透露着温暖的气息，「清显对你什么心态，逃不出我的眼睛。至于你嘛，我说不准。说不定某天你好色慕艾之时，又或者虚荣心起，就会将我们姐妹俩都收入房中了。」 南斯没反驳这话，伸手揽住她的脖颈。 亲密的气息，使得李清涟稍稍偏头，蹭蹭南斯的脸颊。然后用嗔怪的语气和他抱怨道：「在妹妹的眼皮底下对姐姐动手，真坏啊你。」 「是谁说要我大胆一点的？」南斯问道。 李清涟身体靠过来，口中说着俏皮话：「好吧，是我的不应该。为了表达歉意，我允许你将我和清显都收入房中。」 「真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不如问问妹妹的意见。」 灿烂的光照中，李清涟搂着他的肩膀，在他怀中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南斯一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抓住了她裙底下光洁的小脚。 温暖而又简单的男女亲昵相拥，被妹妹留在地上的影子全看到了。 成年人的相处总是枯燥而无聊的么……影子了句牢骚，然后很铁不成钢地望着本体，心想少女哟，你再不加把劲的话，就要成最大的输家了啊。真是的啊，平常那么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却笨得那么厉害，难道你指望着影子帮你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