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老家在宛陵？”
晚饭期间，小慧问起何执的身世。
得知他出身宛陵，属实吃了一惊。
宛陵是个离淮都中心不远不近的小城，常被何执用来扯谎。
何执正嗦着面，看她表情讶异，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小慧一拍大腿：“我小时候就住在宛陵啊！”
没想到是老乡，小慧态度顿时热切了。
“城郊那个尖塔寺，拆了没有？里面那个老和尚还活着吗？”
“我看新闻说，平安大街翻修了，街里还多了一个雕塑公园！”
何执捧起饭碗挡住脸，嗯嗯啊啊地应和。
“你家住哪里啊，再多说点你的事呗。”
小慧难得见到家乡的人，夺过他的碗，说道：“宛陵不大，说不定我们以前还见过呢？”
……可别吧，何执表面笑嘻嘻，心里却开始分析。
她开始怀疑了，她在试探我，要不要做掉她？
何执吸了口气，开始组织语言。
“你应该不记得，城郊有个小学，开没几年就黄了，我在那边上过学。”
任何城市，应该都有这样一个学校。
“我也是啊！”
小慧兴奋地拍桌子：“据说那个校长因为猥亵儿童进局子了！”
何执：“……后来我想去公立中学，但成绩不好，去了私立中学一个普通班级，成绩中等。”
任何学校，应该都有这样一个学生。
小慧：“我也是！”
何执：“……中考时我超常发挥，考上了省重点，但成绩偏科，高考只考中了普通本科！”
小慧：“我也是！”
何执：“大学时我没有挂科也没有获奖，参加过几个社团但从未竞选部长！”
小慧：“我也是！！”
何执：你别太离谱了。
小慧扳正何执肩膀，认真端详着他的脸。
“别说，真有点眼熟，你家到底住哪里啊？”
……你别逼我杀你哦。
何执眼底眸光闪动。
他说出一个，每个城市都有的小区：“幸福家园，也可能是温馨家园，我搬过家，记不清了。”
“哪有幸福家园啊，”小慧笑道。
但她转而疑惑道：“温馨家园只有一栋楼，楼里的小朋友我都很熟，没见过你啊？”
何执捂住脸，沉默了五分钟。
他忽然开口，说：“其实我说谎了。”
“小时候，家里穷，我还是个黑户，住的地方都不固定，更上不起学。”
“我站在那个小学的校园外边，边捡废品，边听了三年的课，直到学校倒闭，我就进厂子了。”
“上学什么的，都是我的想象，”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小声说：“我不想你瞧不起我。”
“……怎么会，你也很了不起的，”小慧有些尴尬地说。
气氛有些沉默。
何执一口一口扒光碗里的饭，起身回屋。
两人都没说晚安。
何执关上门，自认为蒙混过关，暂且不提。
小慧却坐在前台发呆。
记忆之中，还真有一个小孩，站在操场围栏外面，望着学校里的孩子。
他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还总弄怪声，吓走靠近他的路人。
保安经常拿棍子，把他赶走，不让旁听；
同学会朝他扔石块，大人则说他叫傻孩，是精神病。
小慧以前也害怕他，遇到就会低着头绕开。
直到有一天，大雨滂沱。
小慧被困在小卖铺，意外地看到，他脱下上衣，爬上树，给刚出生的小鸟遮雨。
“傻孩！”她喊他，“你衣服自己不穿，管小鸟干嘛？”
“它们可不是小鸟，它们是英雄。”
大人说得没错，他果然有病。
傻孩满脸泥水，却端坐着讲自己的歪理：“小鸟比人类伟大得多，它们更配穿衣裳！”
小慧觉得他不可理喻：“老师说，人是万物、万物之灵长，所有高楼都是我们建的，当然是人类更伟大！”
“建高楼有什么的？”
傻孩反驳道：“人有所有的食物、所有的土地，一切都是人的，自然该建出最高的高楼。”
“人类的世界不是小鸟的，但它们仍然尽力活下去，在各个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声音和羽毛，这才是真的伟大！”
“我有一个梦想，要创造一个，能容得下所有生命、属于所有生命的世界！”
傻孩的声音和雷声一样，在年幼的小慧听起来，震耳欲聋。
不过很快，傻孩被雷劈了。
后来也没见过他，大家都当他死了，反正他活着也不比死了好。
“会是你吗……”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
小慧下巴垫在手上，望着何执紧闭的房门。
……
“这可不行，先生，您的半价会员卡，不能对特定商品使用。”
青铜区，勇士商店。
侍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何执的无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