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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云遮阳 一

作者:酒肉沙门更新:2021-04-12 02:23:04

    “王驾千岁,您看,今儿早发现的!”定瑶城,顺天府丞洪福宽,五十来岁的年纪,听名字以为是个大胖子,其实是个瘦干巴老头。“七天了,第七个,一天一个!”说完,他弯腰抬头,用一种乞求的目光望向身旁的云遮阳,阴霾的天色中,唯独他的狗油胡子格外乌黑油亮。“下官斗胆,无论如何,还请千岁爷出手相助。”说着说着,竟跪下磕起了头,丝毫不怜惜大红色丝绸锦缎缝制的官服,头上的乌纱帽随着他一起一落,险些从头上掉下来,幸亏被他及时拿手捂住。

    没办法,出了这么档子事,完全超出了他洪福宽力所能及的范围。而此刻,整个定瑶城,除了零王府,他还能去哪里求助,以免因此而掉了乌纱呢。他也算和林家是老相识了。林家军虽然已不存在,但林家老二还在,他手下的侍卫跟他一样,也都是改了个名称的林家军而已。底子,还是比自己这个顺天府丞要强硬得多得多。

    这会儿刚入巳时,天上没有太阳,外面阴恻恻的,隐约会有一场暴雨。衙门的天井当院鸦雀无声,被一种压抑内心的阴沉气氛所笼罩。院里站着几个人,在他们眼前睡躺着一具尸体,是个孩子。

    “尸体在哪发现的?”云遮阳穿着一身得体的衣裳,月白缎子面料,上绣几多乌云,袖面宽大且略短小,两只月白偏灰的箭袖在其中半遮半掩,腰上扎着一条宝兰色玉带;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条月白缎子发带扎裹妥当。他原本光滑的下巴上,已然留下些青涩的胡须。此刻,正面沉如水的盯着眼前的孩子。

    这种事他也是生平头一回碰见:小孩约莫六七岁,面色苍白,嘴唇乌黑,两个眼窝深深塌陷,如同无底黑洞,满布绝望与恐惧;但最使人惊愕的,却是这孩子浑身干瘪形如枯木的样子。

    “在城北墙根儿小树林里。”顺天府丞洪福宽连忙答话。“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跟前面六个一摸一样!”他补充道。

    “阿多!”继续盯着小孩尸体,云遮阳目不转睛的吩咐一声,“刀!”

    旁边新近招编的护卫余不多,迅速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拔出来,恭敬递上。“王爷!”他穿着软皮甲胄,没戴头盔,拿一根皮条子粗鲁但利落的把头发在脑瓜顶上扎成个马尾,同时在发髻上插了一枝雍容华贵的大牡丹。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微微有些胡子茬,像是几天忘了打整似的,有点吊儿郎当意味;黑亮的脸膛隐隐映射着他某段狂放不羁的岁月。明面上,他是新招的护卫,可私下里,却是昔日林家军的老部下。但更早些时候,他还有一个名号——绿林中叫人闻风丧胆的“木佬寨”山大王——“一枝花”余不多。

    这把匕首的刀口相当快,只轻轻一划,便在小孩的手腕上剌出了一条灰白的线。“没血!”一滴血都没有。“前面六个也都这样?”云遮阳冷冷问道。这时,匕首已被阿多接回,擦拭一下之后,重新归入鞘中。

    洪福宽是个糊涂官儿,吃喝玩乐捞银子,门儿清!“外面瞧着都一个样,跟捆干柴似的……”他勉力应付着。“仵作!”像忽然想起来似的,他忙喊了一声

    “大人!”仵作是个老头子,少说得有六十来岁,或者干脆更老一些。

    “快把知道的都禀告给王爷!”言罢,洪福宽终于挺起了腰杆,松了一口气。

    “是!”几人离得并不远,刚才云遮阳所言,仵作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回禀王爷,正是如此。这个跟前面六个如出一辙,全身上下没有一滴血,好像……”

    “像什么?”

    “好像被鬼给吸干了似的。”仵作鼓足勇气,却说出一个荒诞的答案。

    “混账!”旁边的阿多刚想给老头子一脚,却被主子伸手拦了下来。

    尽管觉得老头子的话有些可笑,云遮阳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涵养。“哼!你且说说缘由。”

    “大人……”老头子望向府丞洪大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你看本官作甚!王爷叫你说你就说。”洪福宽倒是一推二六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诶!”老头咽了口唾沫,诚惶诚恐的说道:“回王爷,实不相瞒,小人干这一行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死法。为了彻查死因,小人依次剖开六个小孩的胸腹,却愕然发现,不光是血管之中的血一滴不剩,就连五脏六腑也干枯得好像瘪柿子、朽木条一般。所以,在小人想来,除了妖魔鬼怪,凡人野兽哪有这等手段。”说完,又跪下了。“小人一番妄语胡话,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听完老头的这番陈述,云遮阳也不禁觉得匪夷所思。在师门学武的时候,他没少听说江湖上一些邪门的事,但也没有这般离奇与诡异。“他死了多久?”

    “回王爷,从‘尸僵’的变化来看,应当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仵作谨慎回答,“但是……”

    “说!”

    “但是更有可能他才死了不到六个时辰。”仵作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惊讶,这说明这位“弑父杀妹”的零王的确有过人之处。

    “不到六个时辰?”云遮阳的惊愕溢于言表,“你如何确定?”

    “因为孩子他娘亲口说的。”仵作说出了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昨日他们家吃过晚饭,已是戍亥之交,这小孩才偷跑出去玩耍,只是没想到竟遭了不测。”

    “六个时辰就成了这副模样?”护卫阿多说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

    “恐怕还不到六个时辰。”阿多来不及发出惊讶,仵作就作了确切回答,“我们是在今早卯时一刻抬走的尸首,而来报告的更夫则是在更早些时候发现的,所以这小孩从死亡到变成这副模样,应该不足五个时辰。”

    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能解释。

    没等云遮阳一行人回到零王府,大雨就下了起来。他们冒雨前行,走得不慌不忙,并没有因为这场蓄谋已久的暴雨而策马狂奔。

    “王爷,您真打算帮这赃官的忙?”稀里哗啦的雨声中,护卫阿多紧随主子身侧,微微落后半个马脑袋。问完话,他自己忙抹了一把在脸上不断滴淌的雨水

    “哼!若是你呢?你当如何?”云遮阳反问道。任凭雨水疯狂打落在他身上,依旧不为所动。此时已是一月中旬,虽然顺州定瑶城位处北云东南端的二指半岛,一年时节四季如春,冷暖皆宜,可也不能如此轻蔑寒冬料峭啊!

    “我?”雨帘中,阿多纠结了片刻,“估计还是得插一手!”

    “为什么?”云遮阳追问。

    阿多怔了一下,随即愣头愣脑的回答:“倘若不帮忙,洪老儿即便丢了乌纱,可最遭殃的,还是咱定瑶城的老百姓啊!”嘿嘿一乐,“您说呢,爷!”

    云遮阳笑而不答,马蹄蹚着淹没街道的浑浊雨水,哗啦哗啦进了城门洞。“停下!”他抬手示意,马队应声停了下来,可怜尾巴上几个骑手尚暴露在大雨之中。

    “王爷……”阿多也发现了停下来的原因。

    城门洞呈拱形,里面三丈来宽,两丈多高,列属四个内城门的南城门。

    城门外大雨瓢泼,门洞内,寒风夹带着细碎的雨沫子连续不断的呼啸而过,像极了调皮捣蛋的顽童那没完没了的恶作剧。此时,它正兴高采烈的对着门洞中一位卷缩的陌客兴风作浪,嬉笑怒骂。

    那人身子紧缩成一个虾米,面容完全掩埋在了臂弯之中,但这丝毫不能掩盖他一览无余的落魄。他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脚上的鞋似乎也早分了家;那只露着脚趾头的快靴,至今还兀自徒劳,倔强的抱住脚板不放,使人不经疑惑,它这位落魄的主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它这般不离不弃。答案似乎尽在咫尺,在哪?就在这人的屁股底下。一截乌黑的剑鞘,远比拥有它的人更显得体面,光彩。

    云遮阳翻身下马,所有人也跟着跳下马背。靴子早湿透了,云遮阳朝那人走近两步,脚底下立刻叽里咕噜发出几下短促绵软的怪叫。“朋友,你没事吧!”他嘴里问话,眼睛却紧盯着那截暴露在外的乌黑剑鞘,仿佛是在询问剑,而非人。

    走进了些,云遮阳才发现,此人正隐隐发抖,形似筛糠,显然是害了病。“朋友?”他又招呼了一句。

    “滚!”

    一声虚弱但执拗的呵叱,使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愤怒起来,尤其向来就性如烈火的“一枝花”。“他妈的!狗东西,骂谁呢!”余不多仓啷一声,把使了十来年的宽背雁铃双刀从腰间拔了出来。阴郁潮湿的氛围中,顿时打了道白闪,雁铃双刀被“一枝花”的怒火浇灌,显得格外森寒锋利。

    眼见老当家的亮了“青子”,十几个骑手哪有不响应的呢。他们可都是跟着“一枝花”余不多一路闯荡过来的好弟兄。

    随着一片钢刀出鞘之声眨眼落地,这落魄的陌客忽然止住了颤抖。一股杀意自他身上蓦然升腾,立刻扑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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