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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数年后 三

作者:酒肉沙门更新:2021-04-12 02:23:12

    年根儿底下,荣昌府“红灯笼大街”当真是人挤人,人挨人,人脑袋撞着店铺的门;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的人家。男女老少个个红光满面,店铺地摊统统喜气洋洋。大伙好像喝醉了似的不管不顾,及时行乐,将一切愁苦都暂时抛诸脑后,静候“来年再说”!仿佛“年节”成了一贴定时定量的“狗皮膏药“,专门选定这个时候,偎贴一下太平岁月里的艰难世道,聊慰人们日积月累的穷困与苦难。

    人群中,黄橙扛着两个大红包裹,鹤立鸡群,在前面分波穿流,给身后的舒盅宝及两位同门开路。几人身上都没闲着,纷纷挂着各种喜庆的包裹与礼盒,看样子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

    按理说,大过年都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黄橙知道,师兄舒盅宝的出身挺悲苦;他是个被爹娘遗弃在山沟里的婴儿,要不是师父毛十开把他捡回来,或许早就喂了财狼野狗。等师父当上龙虎门左魁首,他也五六岁了。十年前,大师兄夏锦良命丧湘江剑会,老人家十分痛心,加之膝下无儿无女,一向将舒盅宝视如己出,而舒盅宝又恭敬孝顺,所以,即便知道他天性散漫,没有练武的心志,还是把他收到座下,成了顶门入室的大弟子。

    私下里,舒盅宝跟黄橙交过底:你以为老师收我当入室弟子是为了传我功夫?实话给你说,他老人家是见我机灵,不爱跟人争强好胜,铁定比谁活得都长,所以才收的我。功夫差了可以练,脾气秉性差了,就容易把命给弄丢了。夏师兄要不是心气儿太高,至于命丧论剑台吗?

    另外两个同行的师兄弟,瘦高个儿叫姜小龙;矮胖子叫王大彪;都是老师毛十开的内门弟子。因为刚来两年,学未所成,没够五年期限,不得下山探亲,所以也蹲这儿了。

    四个人昨天一早出发,赶着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师弟,等到了地方,哥哥带你去趟‘真味斋’,那的‘松鼠桂鱼’和‘嫂子烧鸡’,真叫一个绝!再来壶陈酿的‘马尿黄’配上,嗬,美!”舒盅宝介绍道。当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四人嘻嘻哈哈到了荣昌府,在龙虎门的产业“高升客栈”落了脚。

    这些日子以来,年货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师兄弟这趟来荣昌府,除了把剩余的东西补上,主要是想买点好东西孝敬老师毛十开。

    今日起了个大早,打算把东西一水买齐了,然后哥几个好奔“真味斋”好吃好喝。本以为大清早人不多,结果一来,全傻啦,人比路边的草都多。没办法,哥几个硬着头皮,扎到了人海里。

    按着事先定下的采购方子,哥几个东奔西走,大冬天硬挤出一脑门子热汗,内里的衣裳都快淌透了,总算把东西买了个不带零儿。

    有莱州沁阳的干鲍、东海蓬莱望的海参、楚州饮雪谷的寒芝,甚至还花高价弄了点从南沙狂水湾私贩过来的鼻烟“灌顶香”;这东西可金贵,两国如今互不通商,好这一口的,全都得靠私运贩子供给。当然,还有老人家最喜欢的美酒——同州白马镇十五年的陈酿“马尿黄”。加上七零八碎的玩意儿,东西可不少。钱自然没少花,但这钱都从门派拿,所以舒盅宝花起来一点不知道心疼。

    几人抱着搂着包裹礼盒,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艰难的前往停放马车的地点。周围叫买叫卖的吆喝此起彼伏,嗅嗅鼻子,空气里头既有浑浊酸涩的陌生人味儿,也有各种小吃美食四散的香气;偶尔之间,隐约能听到“油爆板肠”与“炭烧鸡屁股”的滋滋声。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四人总算挣脱人流,到了外面。找到一块空地,舒盅宝把东西搁在地上,抹了把汗。“大彪,你把马车停哪呢?”早上四人驾车到了红灯笼大街,人太多,车进不来,于是便让王大彪找地方停靠马车。

    王大彪正扯着衣领子扇风,闻言一愣。“车……车在东头!”当真是语出惊人,意思是他们整个跑反了,蹿西边来了。

    舒盅宝一听,急了,跳起来照王大彪的屁股蛋就一飞毛腿。“夯货!走他娘这么半天,你咋连屁都不放一个呢!”刚说完,王大彪便叫他踹出个屁。

    登时,黄橙眼都笑花了,姜小龙也是乐得前仰后合,王大彪忍俊不禁,身子一个劲儿哆嗦,气得舒盅宝眉毛鼻子都糊一块了。

    “笑,你还有脸笑!”舒盅宝指着王大彪的鼻子训斥,“真是二百五不多,二百五不少,刚刚够个二百五啊你!”

    王大彪见师兄脸铁青,忙解释:“大伙儿一声不吭往这走,也没人问我,以为你们还要去买什么别的东西,所以我就没吱声,才……”

    “你就自个儿不疑惑?自个儿不问问?”这就有些不讲理了,带队的是他舒盅宝,要买些什么东西,人家怎么知道;人家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又如何知道下一步呢。“就你这饭桶脑子,把你卖了,你还得傻呵呵帮着数钱。”

    黄橙见他大动肝火,从一个事扯到另一个事,从有的事扯到没的事,越说越不像话。折腾到最后,就为芝麻大点事情,伤了同门情谊,未免太过不值。于是忙过来劝,“算啦,算啦!师兄您消消火,大彪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也的确不能怪大彪,怪就怪我,谁叫我在前面开路呢。”

    听人劝吃饱饭,舒盅宝也知道这事不怪人家王大彪,只是先前刚从人流中挣出来,疲惫烦躁,肝火太旺,发了通没道理的脾气。这会儿火消得差不多,神智也清醒不少,忙转过脸来给人王大彪赔礼。“大彪,师兄刚才气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要是你也有气,来,照师兄屁股上踢一脚,消消火。”舒盅宝没皮没脸,一开玩笑,漫天乌云就全散开了。

    “师兄,您说的哪里话,您不怕脏了鞋,踢我王大彪两脚,这不说明您眼里头有我王大彪吗!您那是恨铁不成钢,为我好,希望我成材嘞!”没想到这王大彪也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

    听罢,舒盅宝一翘大拇哥。“行!小子,就冲你这番话,将来指定比师兄强!”

    这时候,大街上人跟洪水似的,比先前还要拥挤得多,想再倒回去,恐怕又得累半天。

    “师兄,咱干脆找个地方歇一会儿,等人松散一些,再过去吧!”黄橙提议。

    众人纷纷觉得这是个注意。

    “行,反正该买的都买了。”舒盅宝道,“待会儿过去的时候,再捎带两只烧鹅,今年这趟就齐全了。”

    可这会儿该上哪歇息呢?就在这时候,舒盅宝嘿嘿乐了起来。“真是巧了,赶一场集,我都把这地方给忘了。”众人顺势抬眼一瞧,身后有家阔气的酒楼,正是舒盅宝给黄橙吹嘘的“真味斋”。“走,今天师兄请客!”

    前脚刚跨进店门,伙计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哟!几位爷,里面请,楼上坐还是楼下?”

    黄橙往店内观瞧,屋子宽敞亮堂,桌椅板凳也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大厅里几处拐角摆了几盆腊梅,粉艳艳正开着,给这烟火之所绽放了几许幽雅与恬静,压下去几分喧嚣与忙碌。

    “楼上吧!”舒盅宝应对,“伙计我问你,大过年的你们还不歇着吗?”

    小二呵呵一乐,客气的说:“要不说客官您今儿真是赶巧了呢。打明儿起,咱就关铺子,得过了元宵才生新火呢。”

    “哟!咱要是晚来两天还就没这口福了呗!”舒盅宝朝众人打趣,转过来又问,“有‘松鼠桂鱼’和‘嫂子烧鸡’没有?”

    “有,都有。”小二禁不住有些神气劲儿,“只要咱‘真味斋’开着门,就不会缺这个少那个。”

    “是吗!鱼可得新鲜,不能超过一斤六两,也不能少于一斤四两;鸡必须得是在坐月子的老母鸡。待会儿味道要不正,我可吃得出来。到时候,可别怪我发脾气。”看来舒盅宝挺懂行。黄橙却知道,这些门道也不是他舒盅宝真金白银吃出来的,全是在一本《散园食记》里看到的,这会儿故意拿这儿显摆来了。

    “爷,您放心,咱‘真味坊’做的不是一回买卖,咱做的是几十年的老招牌!”

    “嗯,行!咱上楼!”

    说罢,几人将包裹寄存在酒楼里面,又叮嘱了看货的伙计几句,方才随着伙计往楼梯口走。

    “楼上四位,看茶哟!”伙计一嗓子吆喝出去,声音清脆响亮,可并不吓唬人。挂着笑脸,弯着腰,在前面引路,把四人恭恭敬敬请到了楼上。

    这会儿时辰还早,没到饭点,上面基本没什么客人,但也有那么一两桌,扯着闲工夫,正在饮酒吃菜。

    黄橙拿眼一扫,刚好与其中一桌对上了,巧不巧,看他那人正是老冤家罗力虎。“敢情他们也来置办年货。”黄橙想道。

    冤家路窄,两拨人在这遇上。舒盅宝冷冷一笑,冲罗力虎那桌带头抱了抱拳。毕竟一个门户,大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罗力虎有样学样,回了一礼。

    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四人坐下要酒点菜。随后一边等菜,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

    黄橙抽空瞧了瞧罗力虎那桌,拢共坐了三个人,两个都跟黄橙打过交道:一个罗力虎,一个他表弟于飞虎。还有一个,看衣着装束不像是龙虎门的人。这人背对着他们,戴顶马阳坡大草帽,一身天青色劲装,外罩灰色直裰,一对“阴阳钩”放在半边条凳上。从他的兵刃,黄橙就料定这人是个高手。因为“阴阳钩”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起来的。

    片刻菜上齐了,众人动开碗筷。四个人要了二斤酒,因为出来办事,没敢多喝。“出门在外,酒要少吃,事要多知。”舒盅宝给大伙这么解释。

    松鼠桂鱼外酥里嫩,酸甜可口。一入嘴,糖醋汁首先就荡开了你的味蕾,窜进心田;待一咀嚼,桂鱼特有的鲜美立刻呈现两种对立的口感,在你舌齿间绽放出河鲜特有的甘腴。

    嫂子烧鸡弹韧软烂,酱香十足,每一丝儿肉仿佛都经过师傅们独具匠心又恰如其分的沁润。大快朵颐之间,鸡肉的质地得到进一步升华,香料的天性也得到了最好的融合与发挥。

    除了这两道菜之外,其余的菜品也都各有特色,不胜枚举。

    酒也相当够味——十年陈酿“马尿黄”。琥珀色的酒液,入口甘冽,回味悠长。虽然比不上当初跟大哥铁云钢一起喝的“猴儿酒”,但也属难得的上乘佳酿了。

    正吃着喝着,天南地北瞎聊着,忽然楼梯口“噔噔噔噔“又上来两人。人未到,声已至;笑若轻铃,悦耳动听。待人冒上来,狐裘貂绒,玉里金装,是俩青春靓丽的大姑娘。黄橙一瞧,好嘛,又是一对欢喜冤家,正是木仇师妹和丁雪娇师姐。

    黄橙这桌看过去,人家俩姑娘也看过来,几双眼睛盯在一处。木仇师妹脸上残留着几许浅浅的笑意,看来今日她也是难得有几分欢乐。

    “她笑起来竟这么好看。”恍惚间,黄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她笑。忽然想起俩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黄橙羞得把头一偏,赶紧望向了别处。心上咚咚咚的跳动,却愈发激烈的回撞在他胸口,每一下都清晰的传入他的耳轮中。

    “丁师妹,木师妹,这儿!”师兄舒盅宝却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招呼。黄橙“打鸟怒美人”的事他也听说了,觉得师弟在情缘上和自己殊途同归,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于是愈发跟黄橙亲近了。就这事,他跟黄橙掏了好几回心窝子,最后他舒坦了,黄橙却糟了心。“咱俩真是难兄难弟啊!”他叹道。黄橙本想反驳,说清楚两人的差别,可脸刷一下红了,弄自己一个欲语还休,这下更坐实了舒盅宝的判断。

    见舒盅宝招呼人家,黄橙故意无动于衷,低着脑袋喝酒吃菜,或者干脆望向别处,心里既有点抗拒,又十分期盼。

    “木师妹,丁师妹!”那边,罗力虎也朝两人招呼。

    丁雪娇见罗力虎也在这,脚下一动,看样子就要投怀送抱,幸好被木仇一把拽住,她才想起什么来。最后,姑娘们谢过两边,自己挑了张中间位置坐下,点了酒菜。

    等菜的功夫,黄橙有意无意的瞧了木仇几眼,总希望她也可以瞧瞧自己。忽然,两个人四只眼睛对了个正着,黄橙的眼神却像滑了一跤似的,咻一下,又溜开了。等脸热心跳稍微平复,又暗骂自己孬货。

    相比黄橙,舒盅宝就没有这些顾虑,放着胆看丁雪娇。因为人姑娘一对眼睛全在罗力虎身上,侧着身子,留了个后脑勺给他可劲儿欣赏。

    罗力虎那桌好像在商量事儿。最后说完了,那个头戴马阳坡大草帽的男子,接过罗力虎递过来的钱袋,略微数了数,站起来,把双钩挂在后背,朝罗力虎抱了一拳,就下楼离开了。

    罗力虎把人送到楼下再上来,然后奔姑娘那桌去了。“木师妹怎么没回去和家人团聚呢?“他十分得体的问道。

    没想到木仇闻听此言,脸凝寒霜。“我回不回去与你何干!”

    罗力虎稀里糊涂吃了个憋,大伙都瞧着好玩,舒盅宝和黄橙更是直接乐了出来。当下罗力虎脸上可有些挂不住了,但他不敢得罪木仇。别看人家是姑娘,身份可比他罗力虎高,武艺怕是也不比他弱。

    “木师妹……”倒是丁雪娇见意中人触了霉头,反而拉拉木仇的衣袖,给罗力虎找台阶。“罗师兄,你这趟来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呀?”

    知道丁雪娇给自己找补颜面,罗力虎忙接过话去。“好东西自是不少。有鸣江的白虾、梧州云华村的火腿,白马镇十五年的陈酿‘马尿黄’,总之好吃的好喝的没少买。”说着,这家伙居然恬不知耻的拉开条凳子坐下了,一脸神秘的接着说,“我刚刚还弄了点‘私货’。”

    这点神头鬼脑的模样,倒是引得两个姑娘颇为好奇。“什么私货,罗师兄倒是说说。”丁雪娇问。

    这时候,罗力虎朝于飞虎一招手,于飞虎提着个花布包袱走了过来,在姑娘面前一打开,姑娘们一愣,没看明白。

    罗力虎从中拿起一个东西,是截二尺来长的竹筒子,外口吊着根线。“这叫五彩开花炮,咱北云没有,是从南沙弄过来的,花了不少钱。”五彩开花炮是一种十分炫丽的烟花爆竹,产自南沙“赤川”,别的地儿没有。

    “五彩开花炮!”丁雪娇一惊,“这就是五彩开花炮?”

    “小点声,买这东西可犯王法。”罗力虎噤声道。然后装模做样,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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