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怀疑我了！
说实话，今时今日之景的出现完全在慕白的意料之中。
自己毕竟不是他们从小看大的儿子，即使继承了原主慕白的记忆，自己的灵魂依旧属于那个现代的顾北，言行举止都带有自己的风格。
这一年来，慕问天对自己儿子的好慕白其实都看在眼里。但他跟他儿子毕竟是两个人，他没办法把他们看做自己的亲生父母。
张氏自尽时自己的惊讶惑异不是假装；慕问天说要自移寒骨时自己内心的震动也非造作。
可是自己终究是在他们眼中露出马脚了啊。
慕白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三呼三吸，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慕问天幽冷深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片刻后，就沉默着拽住慕白的手带他沿通往城郊城隍的山间小路走去。
慕问天感觉心头像是压了一座山，他这辈子似乎都没有这么累过。
女儿的误会，无奈地远嫁；结发妻子的离世；朝廷的步步紧逼。
而原本在他眼中只是性格小变得更加沉稳狠厉的儿子，却越来越不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想慕问天自己把慕白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个儿子是个怎样的人他很清楚。心术入魔又如何？是非对错可不是所谓名门正派规定的！
可他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对母亲、对自己的姐姐如此冷漠。
慕问天注意到慕白通红哀婉的眼波下彻骨的冷漠和无所谓。
这让他震恸不解的同时，不由开始怀疑起慕白。
临冬的空气是干涩躁冷的，慕问天箍住自己腕柄的手冰凉用力，却硬生生给慕白皮肤上逼出了一层冷汗。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在慕问天压倒般的气势面前自己连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
太阳逐渐西沉，远方天空殷红似血的旖旎风景已经飘散，天边只余一泓紫红色的浅光。
山道难行，树影婆娑，脚步踉跄。慕白算是体验到了那日闭月教弟子的感受。
夜本无心，一如他幽晦莫测的双瞳。
慕白无意逃脱，那纯属找死。他只是将自身全部心力功容都汇聚在自己自由的左手上，一路撒下明明灭灭的细小粉末。
还好夜语阑珊，地面枯木丛生，不至于四下寂静。慕问天的心情显然也不平稳，慕白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慕问天选的城隍庙位于云泉城郊外一处隐在山脚丛林里僻静的角落，这里看上去经年失修，杂草乱木丛生，一间破落的庙堂孤零零地坐在道路尽头的空地上。
慕问天和慕白进了城隍庙。
若说这座破烂的小庙是曾经香火不断的城隍盛地，慕白真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台上供奉的看不清头脸的佛像安稳地坐在一片灰败中，他的前方，有一人正虔诚地向他三拜。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才缓缓起身，转过头来。
眼前这人一身灰袍，腰里别了根两拳粗的大棒，面相五六十岁的样子，双眼是一片灰蒙蒙的浑浊。最能表明他身份的是一根头发也没有的光溜溜的脑门，上面点着两排暗灰色的戒疤。